“衡山收弟子讲究一个缘字。李炎上山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只会坏了他的修行。你俩俗缘未了,回去吧!”
念心心中回荡着虚丁对自己和林宝讲的话,有点落寞,这十一年和自家三少爷的朝夕相伴,一时还真难以割舍,却又无可奈何,望着三少爷远去的背影,眼中的泪水滴滴垂落。
“回去吧。”李白轻声说道。
三人都上了马车,而林宝低着头静立在下,小脸上无喜无忧。
“林宝,你怎么还不上车?”
老赵不耐烦催促道,李白念心二人掀开门帘疑惑看向林宝。
“李叔、念心姐,我打算上衡山。”
林宝抬起头平静的看着二人。
“你一人怎么上山?再说了,你上了山,他们不收你,你还是得回去。”
老赵调侃道。
“不做出努力,谁知道呢?我不想自己心意难平。”
林宝话语虽淡,却很坚定。
李白三人看向他,老赵正准备训斥时,念心这时道:“也好,你去吧,我会和夫人说你和少爷一起上了紫青观,这样也省得夫人担心了。”
林宝轻轻点头,正准备走之时,李白突然叫住了他,从自己身上摸出所有银子递给林宝道:“林宝,你是个忠义明事的孩子,也是一个孤独的孩子,李叔也不阻止你上山,但是你若找不到紫青观,有了这些银子也好早早回家。李叔期待将来见到一个自在开朗的你。”
林宝本想拒绝,可看李白一脸温和的样子又不知如何开口,有眼泪在他笑脸上淌流,他接过银子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目送马车走后,他大步朝忘尘四人方向追去。
衡山连绵壮阔,上高不见顶,似有九天之霄,入目所见处,云龙山中化虎又化虫,立在山脚,林宝渺小如尘沙。
一路上行,丛林中百花争艳,粉面桃花、娇艳银杏、似火花榴,有河流蜿蜒,河中两岸浅滩醉芙蓉,荷叶青翠,雾气蒸腾凝结的水落于其上,犹如冰珠玉翠,又大又圆。
林宝无心欣赏,只知蒙头赶路,他倒也聪明,春早泥路,跟随着前人脚下留下的痕迹,一步两步千万步,不知疲倦,直到日上三竿。
“师兄,这小孩儿跟了几个时辰了,就带他上山吧,山里也不差他一人。”
忘尘抱着李炎,几人立在山中一块白石上望向下方。虚庚不忍建议道。
“师妹,若这孩子上山的心思只是为了李炎,于他无用,于李炎有损无益,让他吃吃苦头,早些放弃为好。”
虚丁回道。
李炎眉头微皱,要求自己走路,关于林宝的事却只字未提。
“这样走下去,他若跟走丢了怎么办?山中野兽不少,他一个小小孩儿。”
虚庚虽赞同虚丁所言,却仍不满道。
“放心吧,他跟丢了自己便会回去了,走吧,不用多说了。”虚丁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步伐加快了几分。
“哼!”虚庚无奈,关于带世俗中人上衡山紫青观之事,她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因此事甚大,若外界之人知晓,纷纷慕名来投,那观中清修也就荡然无存了。
忘尘知修道先修心,若心不定,道难成。自己也是因师傅的死耿耿于怀,心心念念想去找老树妖报仇,所以道法这一步,始终无法寸进,用功虽勤于三年前,道法修行却尚不如三年前顺畅,所以,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事会影响师弟的修行。
李炎手中一根枯枝,尖底细长,时不时手舞动几下,在不着痕迹的在泥土地面留下印记。
可这种行为哪能瞒得了三人,即使是虚庚识破这小伎俩也轻而易举。
三人也没揭穿,虚丁在李炎不知情下,随手抹除。
林宝跟丢了,立在一处三岔路旁发愣,不知选择何处,索性就坐于一干木上观察起来。
林中群鸟儿树啼鸣,声音此起彼伏,像是雌雄对唱,成群蝴蝶翩翩起舞,蜜蜂藏身花中。
“真想一直看着你们,可是我要走了。”
林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知对自己说还是对着它们说话。
有只燕子似也不怕生,直接落在林宝肩膀上,红喙绿尾,眼睛圆溜溜,它灵动的小脑袋摇晃着,偶啄林宝头发几下,便朝一岔条路飞去。
“你是要为我带路吗?”林宝心生心喜,左右不知选何处,便听鸟由命。
前路虽有些杂丛乱草,可后路通畅,有青石台阶绕石壁如蟠龙盘据,石壁上挂满了青葱苔藓,翠绿如玉。前方淡烟弥漫,一抹夕阳红。
不知不觉,已夕阳西下,林宝此时的长发和衣衫有些微湿,脸庞微凉,是被雾气打的,他也浑不在意,饿了,就摘几枚野果充饥。渴了,吸允嫩叶上的碧水。
路到尽头,却是一处峭壁悬崖!低头看去,有云海缓缓流动,一团团棉花紧簇。
林宝默立在那,虽有锦绣山河,万种美好,他却无心观赏。
夜,悄悄降临。一轮明月悬挂于天,姣姣银盘垂下万千束芒条。林宝闭目、交叉双手、拱腿、埋头、缩身依偎在一处弯峭壁脚下,身体时不时被冻得发抖。
“林宝真可怜,孤苦伶仃、卖身葬父,如今还要受这样的苦!”
虚丁几人此刻正处在峭壁之上,附身望着脚下的林宝,李炎适时委屈发声,似为林宝不平。
这一话出后,忘尘双拳紧握,眼中隐有水雾浮现,他自小也是孤儿,懂得孤儿的苦楚,若不是师傅……也为了师傅,他回头看了一眼李炎后,扭过身子再不去看林宝。
虚丁恻隐心也动,呼吸粗重了几分,内心明显在进行挣扎,大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圣人无情,以百姓为刍狗。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但,不能为之事,不可违。他强定心神,舒缓隐隐的躁动。
虚庚闻言却是泪眼婆娑,转身就走。
“师妹,莫要胡来。”
虚丁知晓虚庚性情,告诫一声。
“你们不收他为弟子,怕他坏李炎修行。我亲自教,亲自管教,可以吧。”
虚庚潇洒的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几人,冷脆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
虚丁苦笑摇头,修道人信奉天道神君,说出去的话,作出的承诺有如金口玉石,不得悔改,有专门记录的司命神君记录,又有三尸神君言人之过。
若不履行自己承诺,正道亦是邪道,转而入了迷惑,不花大毅力攻克己身,难以修成正果,因此太多出家人步入了魔道。
虚丁已知,此事,难以逆转了,除非是林宝拒绝拜师。
只是,他会拒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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