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大多相似,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人流如潮的动车站中急急忙忙地跑出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她背着单肩包,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惨白如纸,泪花在明亮的眼睛里闪现,倔强地迟迟不肯落下。
“师傅,麻烦请你快点。”坐在出租车上,田桑桑有些焦急地催促着。手机上全是同事发来的微信,她粗粗地看了几条。去它的工作,丢了就丢了吧!
田桑桑所在的公司规章制度很严格,不允许有任何人为的突发情况,想要请假、想要离职,都要提前打好招呼,得到领导的批示才可以。可是,接到小弟打来的电话,她匆忙地离开了工作岗位。这个工作是保不住了,但她不后悔。这是小弟第三次打来的电话,她爸在医院里的情况一日不如一日,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前两次她因为工作繁忙没有回去,这次听小弟的语气,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必须回去!工作可以再找,老爸却只有一个。
为了随时随地不错过讯息,田桑桑特意给手机设置成了响铃。
“红豆生南国,是很遥远的事情。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
熟悉的旋律响起,是以往田桑桑比较喜欢的一首歌曲,今天听来却像是催命符。田桑桑的眼泪唰的一下夺眶而出,她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小弟。她有点不敢接,她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最难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小姐,你的手机响了。”司机听到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忍不住提醒道。但是透过镜子,看到后头的田桑桑泪流满面,哭得鼻子通红的模样,他不由一叹,唉,这世间的伤心事何其多啊。当司机,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田桑桑吸了吸鼻子,颤抖而又果断地接过,声音有点闷哑:“小泽。”
“姐!”电话那端传来小弟不可抑制的抽泣声,他哭了很久,才道:“咱爸去了。”
田桑桑浑身一震,捂住嘴巴,任由眼泪汹涌而下,她的全副感官都集中到了电话那端,“爸什么时候走的?”
“五分钟前,走得很安详。爸让你好好工作,别回来了。横竖他靠着药物苟活了几年,已经很知足了。可是姐,如果可以,我真想让爸再多活几年。咱爸还不老,咱们也没有成家,他还没抱孙子外孙呢……”小弟说到最后,嚎啕大哭。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田桑桑已经说不出话了,泣不成声。她忍着痛苦挂断电话,胡乱地抬手擦着眼泪。
从很早以前开始,田桑桑就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顶着家里人迫切的愿望,她拼了命地读书,拼了命地要考好大学。她爸在她上高二时被查出有白血病,没有找到合适的义务捐献的骨髓,只能靠药物来维持生命。白血病是种不容易治的病,药更是贵到离谱,寻常人家根本担负不起。那时候她下头有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弟弟,另一个弟弟出生时就已经痴傻,家里舍不得扔掉孩子,硬是给养了好几年,实在支撑不下去了,才把人给送到当地专门的医院里。工作后,田桑桑的薪水几乎都用来填充到她爸治病的医疗费,可这样依旧挽救不了她爸的生命。
在疾病面前,生命显得坚强又脆弱;可是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忽然,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伴随着剧烈的撞击声,田桑桑只觉脑袋一阵钝痛,有什么血腥的液体流到脸上。她的世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是要死了么?妈妈还有小弟照顾,还好有小弟照顾啊。
好像睡了很久,全身很痛,酸软无力,田桑桑挣扎着睁开眼睛。
“嘶!”脑袋好似被人用钉子敲过,痛得厉害。
动动手,那啥,手抬不起来。
扭扭腰,那啥,腰也移不开。
这一定是睡得太沉了。
等下,我不是出车祸了吗?难道我还活着?但我不应该在医院吗?为什么睁开眼会看到简陋的屋顶,用土堆砌起来的墙壁,空气中还带着混合的汽油味道。
我这是做梦呢还是穿越呢还是重生呢!
作为业余写手的敏锐直觉告诉她,穿越或重生的可能性大些。
圆圆的眼睛蓦地睁大,田桑桑试图从床上手脚并用爬起来……那啥,爬不起来。
力不从心,身体像是一滩泥水,软绵绵的,呼吸困难,呼吸急促,氧气不足,头脑炸开了一样,又疼又晕,眼前也好像冒着星星,手不能动脚不能动,到底是啥情况?
好歹是个快要奔三的人了,田桑桑深呼吸了一口气,翻了翻眼皮,眼珠子使劲向上,浑圆的胸脯,弧度太好了,遮住了身体其他部位,她看不见。
沉重的脑袋一偏,瞥见了自己的胳膊,乌黑乌黑的,目测比自己以前细长的大腿粗了一圈。
这谁家的猪蹄麻烦拎回家不要随意丢在床上好吗?
“妈妈~”孩子童稚的声音飘到了田桑桑耳朵里,“妈妈,你起来好不好?对不起,以后妈妈要吃言言的馒头,言言给妈妈吃,言言再也不躲了,妈妈你不要生气了。”
妈妈。。。。。。啥妈妈!
震惊地看着站在跟前只到床头的那一小小团,田桑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田桑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是关于一个女人的,这女人也叫田桑桑。
田桑桑,生于六十年代,六零后。其父是田家的大儿子,职业屠夫,娶了隔壁东井村里的一朵娇花也就是田母,婚后夫妻俩如胶似漆,来年就有了田桑桑。可农村人,重男轻女啊,田老太太本就偏爱二儿子和三儿子,对大儿子不甚在意;再者,大儿媳妇生了一个女娃后,一直没再有消息,老太太就更不满意了,于是就和大儿子一家分家住了。
即便在那样的年代,田父是个屠夫,家里条件不太好但也不差,能吃上稀缺的肉。尤其是猪肉,那是吃到想吐。田父心善也孝顺,每每都会给主宅那边送上一些猪肉。夫妻俩只有田桑桑这么一个女儿,对田桑桑确实比别的父母要溺爱了一点,这放纵的结果就是,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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