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夜孤城的男人一袭白衣，衣袍上用黑色丝线绣着墨竹，腰间工整地系着黑色繁复的腰带。
他身形高大，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冷凝的面色多了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周身隐隐约约透着寡淡的气息。
仿佛人世凉薄，全然引不起他的兴趣。
“有什么不对？”夜孤城感觉自己自报姓名后，对方的态度有些诡异。他自认还算是有名，但真没遇到过这种反应的人。
“夜孤城，不知兄台的姓名是哪三个字？”云渊话音刚落，身边的云衣表情都僵硬了，就连夜孤城的眉毛都几不可见地上挑了一下。
半响后，夜孤城冰冷的面容松动了几分，神色有些微妙。对方竟真的不认识自己？
“黑夜的夜，孤寂的孤，城池的城。渊儿……”云衣代夜孤城回答了云渊的疑问，她觉得自家弟弟的问题实在有些失礼。
夜孤城是楚国人，但这个名字早已不分国界，传遍天下。他也是进士，今年二十六岁。这个人虽是文人却并无文职在身，反而去从军，军功显赫。
他名列楚国四大才子之二，七国七子之末，国士榜第三十二位。
最后一个才是令人钦佩惊讶的地方。国士榜排列的是包括翰林在内的七国前百名文人，以诗作、词赋、歌曲、文章、功绩、潜力等方面为评，前五十名、甚至前七十名，除了他和另一个人，全是翰林！
只因这个人军事方面的才能太盛，不写诗不作赋，一路靠着军功和打仗的文章爬上了榜，偏偏这家伙还是道家的人。而且听说楚国的王室愿以公主相许都断然被拒。
很多上战场的人要么是缺钱，要么是缺资质。他什么都不缺，也不迷恋血液喷洒的乐趣。谁也不知道他从军缘由，也不知其所求为何。
也许这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男人，所以被云渊的那番话说得动容。
云渊的记忆中是知道这个人的，穿来的云渊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根本没把任何人奉上神坛。纵是半圣亲临，他也觉得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姑娘的名字，他日便会传遍七国。”夜孤城气量并不狭小，否则也不会出来致谢，甚至一反常态地与陌生人交流。名声对文人重要，对其他人也一样重要。越出名，文位晋升事半功倍，这是玄之又玄的信仰之力的作用。听说这力量还能帮忙扛住雷劫。
“云想衣裳花想容”一句暗合了云衣的名字，又引动第二等级的雷劫，对女子有极大的吸引力。夜孤城暗暗打量着站得懒懒散散的云渊，看不出来，这么稚嫩的一个小子，竟如此会讨人芳心。
不。光是那张脸，就能让他广受七国追捧了。
也许七国七子不日将有秦国人上榜了。七子是七国最负盛名的文人，所有人皆可评定，纯粹靠声名上榜。让秦国觉得耻辱的是，榜上楚国有两人，而秦国竟无一人。
秦国多美人。无论是七国女子的明珠榜，还是各地文人的无双榜，秦国人不在少数。只是这种美色的榜单实在不值得炫耀。
云衣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件事，不禁掩住了唇。她在大梁小有名气，可在七国的清倌中实在排不上号。连那些顶尖的清倌之名，也非人人知晓。但云渊的诗不同，这首诗引动见龙劫，必会广为传播。
同时这首诗被众人传颂后，云渊能得到信仰之力，众多信仰之力凝聚起来，他也会安全的多。
这意味着她云衣的名字也要随之传遍天下了？
“云兄，三日后乡试放榜，云兄必为榜首。那日辰时，县令与其他考官会在风月楼举行诗会，为榜上之人祝贺。结束之后，愿与云兄一聚。”投桃报李，夜孤城确实想和这样的人结识。不是因为才华，只是顺眼而已。
“以此物谢过云兄。”夜孤城从不欠别人的。
他直接递出一只毛笔，却未多言。
毛笔十分美观。象牙色的笔杆上内雕着精细的纹路，笔峰是深紫色的，修长中透着锋锐感，一见便知此非凡品。
这支笔感触极佳，外形出色。最妙之处是，笔端可无墨自书。
“‘千万毛中捡一豪’①，紫毫笔？”云渊凝视着这笔，颇有些爱不释手。
“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但你的姓名如此特别，又有紫毫相赠，今日之后我记住了。”云渊并不拘谨，他接过毛笔笑着说道。
这小子简直是睁眼说瞎话！秀才基本上过目不忘，哪有记性不好之说？
“此笔或与云兄有缘。”夜孤城自己也是文人，但一向看不上那些清高的学子，动不动就行礼，讲出一段繁琐的又酸又臭的话语，令人忍不住皱眉。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不拘小节的文人，而那随口吟出的一句诗……他大概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敢说那种话了。
因一支笔记住他？幸亏他的词典里没有没皮没脸四个字，不然不会把云渊形容的这么好听。
“就此别过。”夜孤城不善言辞，第一次被人称赞名字特别。如此想来那家伙的名字岂不是更怪？秦危楼的名字，听起来可比他怪诞。
这小子大概也会对秦危楼的脾气。
“对了，潘安不及你。”夜孤城背对着云渊，离开的脚步一顿，用着低哑深沉的嗓音说出了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
潘安的画像他见过，与云渊如今的面容不分上下。可云渊眉目间自含风流，那黑色的眸子透彻中还带着些许偏执的深意。明明是那般痛苦的劫难，能忍住实在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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