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喊了声:有人吗?
走廊里响起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从走廊的暗影中走到灯光下,穿一件黑色的旧西服,削瘦,秃顶,右嘴角一个挺大的黑痔。
住店?老头扫视他们两个,目光阴鸷。
李保恩了声。
开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
登个记。老头把笔记本推到李保面前。
一应信息填写完毕,老头从身后的墙上摘下一圈钥匙,说了声跟我来,哗啦哗啦地便在前面上了楼。
房间在二楼,格局一模一样,都极简陋,阴暗潮湿。屋里仍是一股霉味,墙皮斑驳,大片大片的水迹渗出,在墙上形成千奇百怪的灰色图案。
开了门,老头便背着手慢腾腾地下楼去了,脚步声在走廊里空洞响起。聊了一会,李保便告辞回房间了。
看看时间,将近十点了,第娜熄了灯,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仿佛感到床头站着个浑身青灰色的人,伸着一只同样泛着青灰色的胳膊,笑嘻嘻的望着她。
她干脆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到隔壁李保的房门前看了一眼,发现屋内已经熄灯了。她不便打扰,想回房间继续睡觉,又有点胆怯,想起明天还要坐车去白山镇,也不知道这个小镇叫什么名字,离白山镇还有多远,明天该怎么乘车,匆忙间也都没有询问。想到这里,她摸索着下了楼梯,到了一楼。
老头披着衣服,佝偻着腰身站在门口,透过污浊不堪的玻璃往街上看。从后面看,老头像一只巨大的乌鸦。
第娜轻咳了一声,老头回过身,直瞪瞪地望她,那神情把第娜吓了一跳。
老头翻了翻眼睛,沙哑着嗓子问她:有事?
我、我想问问这个镇子叫什么。第娜的声音像只怯懦的小猫。
恶斗镇。老头答道。
第娜心里一寒,这个镇名听起来很凶。
你一定奇怪这个镇子为什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老头嘴角抖了抖,向前走了两步,说道:你看世界上的事多奇怪,很多明明是事实的东西却被人讨厌,有些人起名字,叫什么张有财,李富贵,但名字里的东西一辈子都未必摸得着,不如叫张死,李死,总归会实现,你看这有多贴切?我们恶斗镇就是这样一个名字,不好听,但字字都不虚,文革时有一年,恶斗镇老百姓分成两派,手持锹镐菜刀混战了一个月,全镇死了二百多口,真正的血流成河,地里的泥土都给染黑了,那年的玉米蔬菜长势特别地好……
老头越讲越兴奋,竟手舞足蹈起来。
第娜感觉混身一阵发冷,她打断老头的话头:那、那这里离白山镇还有多远?
白山镇?老头晃晃脑袋,咕哝道,你去白山镇?去白山镇怎么走到我们恶斗镇来?
第娜想了想,便把一路上的经过简略地跟老头讲述了一遍,也提到了那只吓人的手臂,特意强调可能是自己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幻觉。
老头拧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肯定地说道,不是幻觉,你这一说,我大体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小姑娘你要不要听?
他的话令第娜很吃惊,忙说愿意听。
老头的脸阴郁起来,他说我如果没猜错,那车里的确有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而且应该是具女尸。不过开车那人也未必是你们说的杀人犯,我估计那是个尸体贩子。
尸体贩子?第娜莫名惊诧。
对,老头说,也就是贩卖尸体的,这涉及到我们片地区一个古老的习俗,也许可以称为陋习吧,那就是冥婚。依我们这儿的讲究,年青人未婚而亡,要给他找一具女尸合婚,这样才能避免他死不瞑目,闹得家宅不得安宁。近年来冥婚的风气渐盛,女尸自然炙手可热,于是有些人就专门到外地搜罗女尸,贩卖给要办冥婚的人家,有利可图啊,而且,还是暴利呢。
老头一席话听得第娜毛骨悚然,但又止不住好奇,问道:那尸体贩子怎么知道谁家要女尸,总不能挨家挨户的去上门推销吧。
老头嗤了一声,表示不屑:有些人专门做这种生意,成了中间人,从中牵线搭桥,一个电话打出去,尸体就送上门了,按新鲜程度、年龄大小,以质论价,说句不好听的——,老头眯起眼睛,忽然别有深意的笑了——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要是马上变成一具尸体,卖个几万块钱,那是丝毫不成问题。
说着,他的手慢慢向口袋里摸去。
第娜脸色大变,后退了几步转身跑向楼梯,老头在她身后嘿嘿怪笑起来,摸出一小瓶烧酒,拧开,抿了一口。
他这个孤老头子很久没这么开怀笑过了,看样子,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五分钟后,一阵汽车的马达声由远及近传来,最后停在喜悦旅社的门前,戛然而止。
老头站起来,来到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他看到那是一辆天蓝色的五十铃卡车,车门打开,又响亮地关闭,一个黑瘦的年轻人像影子似的推门进来,他的眼窝很深,目光冷森森的。
喜悦宾馆那天夜里死了一个人,这在恶斗镇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警车呼啸着从县城驶到这里,小镇的凌晨被不少警察点缀成深蓝色。
夜里发生了什么,第娜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
半夜里,她睁开眼,看到了那双充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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