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空场上停着辆白色的献血车,大敞着车门,车身上斜靠着一排宣传版,可只有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女医生在车内枯坐,没有人上车献血。
不仅没人献血,涌出校门的学生纷纷躲避着这辆车,极力同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这献血车是什么不祥之物。
李丁嗤之以鼻,这个时候还来西京师大门口让人献血?血站这帮人也太没脑子了,现在整个学校已经人心慌慌,谈血色变,食堂里连血肠血豆腐都不卖了,谁还献血?
他指了指献血车,调侃赵甲:要不要去献血。
赵甲一愣,摇摇头:别跟我开玩笑了。
李丁想起来,大一那年,赵甲在马路上见义勇为勇斗过一个持刀歹徒,被扎了一刀,身体一直没恢复好,学校组织献血也一直把他排除在外。
这么一联系,李丁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倒像是在讽刺赵甲似的,忙换了个话题遮掩过去。
学校门外不远新开了家小文具店,门脸不大,牌匾喷绘成卷轴的模样,夹在一堆烟熏火燎的小吃部中间,倒显得气质迥异。
就像一个穿白衬衫戴黑边眼镜的人坐在一群油腻的厨子中间。
李丁和赵甲进了文具店,一个穿蓝灰色棉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堆满了纸张及各式文具的柜台后面埋头看报纸。报纸上面露出一丛毛扎扎的黑头发。
李丁抽抽鼻子,空气中有股怪味儿,闻起来有点恶心。
一张邮票,一个信封。李丁说。
男人的脸从报纸后浮上来,李丁心里忽悠了一下,就像个鱼漂,给拽进水里又弹上来。
这是张出人意料的脸。男人的脸以及裸露在外的脖颈上生着一块块白斑,整张脸仿佛一张深浅不一的地图,给人一种四分五裂的感觉。李丁听说过,这好像是种叫白癜风的皮肤病。
男人转身在货架上翻找了一会。信封被放在柜台上,邮票被放在信封上。
一块钱。他看着李丁,声音像是在锯木头。
邮票上,一个鲜红的注射器插在一根白皙纤细的胳膊上,旁边印着一行小字:6.14国际献血日。
这是一张国际献血日的纪念邮票。
李丁看了看赵甲,赵甲也在看这张邮票。他回头向窗外看了一眼,远远地,那辆献血车露出一小段车身,反射着模模糊糊的白光。
李丁掏出一块钱硬币拍在柜台上,拿起信封邮票出了门。
走出几米远,李丁感觉到身旁的赵甲停住了,回过头朝那个文具店张望了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李丁说:你也被吓一跳吧,那个人长得真吓人,他应该戴口罩。
赵甲像没听见似的,他慢慢把目光收回来,问李丁:刚才,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仲继红:我又给你写信了,你的不理不睬令我很伤心,你干嘛不对我好一点呢?我知道有很多男生在追你,给你写情书,跟你搭讪,但你别信他们,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嘴巴上像抹了蜜,其实都是骗子,我可以跟你保证,只有我对你的爱才是真的。
你可能不信,你是我的全部指望,每天我一觉醒来,经常会有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之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有时候我的内心深处像是被分成了好几个人,令我难以自控。我想,大概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获得内心的宁静。
仲继红,你能跟我见一面吗?就一面,能满足我吗?
你一定要答应下来,你要是不答应,我每天都将给你写信,如果我能活五十年,就写五十年,能活一百年,就写一百年,我还会跟随你,这一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的视线……”
与上一个女生遇害相隔不到一个月,西京师范大学又一个女生失踪了。女生叫仲继红,中文系大二在读,尖尖的下巴,笑起来像一汪泉水。失踪那天是周五,傍晚时分,有人看见她穿着件火红的羽绒服满脸不高兴地走出了校门,然后,她就像一团火熄灭在黑暗里,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周六和周日学校里基本是空荡荡的,没有人会留意一个女孩的去向。
周一她没有出现,周二也没有,周二晚上,她同寝室的几个女孩跑去找辅导员王珩,王珩的脸立刻就白了。
联系她远在几百里外的父母,女孩并没有回家。
挨个询问她的同学和朋友,连多年没有联系的小学同学都打电话询问了,仍旧没有半点消息。
学校这才报了警。红红蓝蓝的警灯在西京师范大学里如同霓虹灯那样闪烁起来,把校园的夜晚渲染上一层动荡不安的色彩。
第二天白天上大课时,赵甲问李丁:你这两天没有给你的高中同学写信?
李丁摇摇头,表情有点木然。
他说:看来以后也不用写了。
那个晚上,李丁和赵甲不约而同的梦到了那个女孩。
赵甲的梦颜色鲜艳。一个四壁雪白的房间里,女孩穿着红衣服,手里举着根暗红色的巧克力雪糕,笑吟吟地请他吃,他接过来咬了一口,黏糊糊的,味道很好,雪糕有点融化了,红色的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到白色的地板砖上。女孩自己也唆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有点遗憾地对赵甲说:我的血没有以前甜了。
同一时间,在李丁梦里出现的却是一个光线惨淡的房间,到处都漂浮着阴影。女孩被固定在一张白色的小床上,像死去了似的一动不动。一个个子很高、戴着白口罩的男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他手里抱着个矿泉水瓶粗细的巨大白色针管,就像是抱着一挺水枪。他来到女孩身旁,弯下腰,捏住女孩的手腕,耐心地找到她的动脉血管,然后他开始一筒一筒的抽起她的血来,每抽一筒,女孩的皮肤就白上一些。他抽得有条不紊,抽出来的血就倒进旁边的一个器皿里。李丁看到女孩渐渐坍塌下去,最后,她的血终于被抽干了,针管发出了干燥地滋拉声,女孩干瘪下去,像被咀嚼过的甘蔗,她的皮松垮垮的,就像一件大两号的白大褂蒙在一副干巴巴的骨头架子上……
一头白发的赵教授刚宣布下课,赵甲就给李丁打了个电话,忧心忡忡,口气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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