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因小皇帝百般想要出宫, 范垣跟朱儆说起民间疾苦种种, 小皇帝嘴硬不信, 范垣便同他打了个赌。
以前朱儆所谓“微服私访”, 都只是闲逛而已, 或者是去陈家旧宅, 温家等他乐意去的地方, 所以世间百态,“民生多艰”四个字,竟仍是不知不明。
朱儆又是这样爱动活泼的年纪, 之前琉璃在的时候,尚且能在宫里束缚住他,有母后陪伴, 朱儆也很少有想要出宫的心思, 但如今情形自然不同。
就算范垣百般管束,朱儆也仍是隔三岔五, 蠢蠢欲动罢了, 所以范垣便想了个“治病治本”的法子。
只是想不到, 这一次治的属实太狠了些。
这日, 范垣亲自作陪, 特意领着朱儆出宫,在京城各个坊中尽情地转了个遍。
而小皇帝自然也见到了许多平日里他无法想象的场景。
虽然是京城, 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放眼看去, 一片锦绣鼎盛, 花团锦簇,犹如人间天上。
但就像是月有阴晴,叶有两面,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满目疮痍,令人难以想象。
起初朱儆还满怀喜悦,眼看着长街上人潮如织,高屋广厦,货物繁华,喜欢之余,不禁得意地看范垣:“少傅,这不是很好的么,你只是危言耸听地吓唬朕。”
范垣淡淡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朱儆见他不言语,自以为已经眼见为实,便趴在窗户旁边,边看边说道:“母后之前在的时候,常常跟朕说,我父皇是个大大的明君。臣民百姓们都十分敬畏爱戴,叫我也要像是父皇一样,做一个让万民敬仰百官真心臣服的明君……少傅,我能比得上父皇吗?”
虽然先帝龙行已久,但提起来,朱儆仍是有些无法改口。
范垣道:“皇上可以做一个明君。”
朱儆正要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沉默下来:就算他是个明君又如何,先帝已逝,太后也都不在了。
范垣不解其意,便也只默然相对罢了。
马车过了积庆坊,灵椿坊,横穿小半个京城,往西到了乐苑坊。
才拐过两条街,朱儆就发现了不同,这里比先前所见要荒凉多了,房屋破败,路上行人也稀疏的很。
朱儆微微睁大双眼:“这儿人怎么这么少?”他几乎忍不住探头出去打量,“我们已经出城了吗?”
车旁边乔装改扮的侍卫将马儿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回答说道:“禀皇上,这仍是在城中,已经是乐苑坊了。”
朱儆点点头,不再问了。只是紧着打量,马车越走,所见情形就越吓人起来,连路边的房子都有些颓然破败,路边不时闪过些破衣烂衫的身影,有的拄着拐杖,有的索性躺在地上,还有几个小孩子,也同样衣着褴褛,面黄肌瘦地跑来跑去。
马车另一边侍卫靠近,隔着窗子问道:“大人,还要继续往前吗?”
范垣道:“往前。”
朱儆回头看他一眼,小脸上已经全是狐疑凝重的神色。
“这里为什么会这样。”终于,朱儆有些忍不住,“怎么这么多叫花子,这些房子……为什么没有人管?”
这跟小皇帝想象中一片锦绣的京城相差太大,这感觉就像是一匹极好的绸缎,突然给老鼠咬出了一个洞。
范垣道:“这里是西城,有一些流民,还有些入不敷出的贫民百姓都聚居在此,倒不是没有人管,有的人想管,却有心无力,有能力管的人却宁肯视而不见,不愿意伸手。”
朱儆已经叫道:“好大的胆子,管这里的是谁?”
范垣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觉着呢?”
朱儆毕竟聪明,愣了愣,道:“你说的是朕?”
范垣道:“就像是皇上先前不信臣所说的话,还以为天下百姓都跟皇上似的快活自在,如今眼见了,又怎么样?这还是在京城里,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还能如此,那么天下其他地方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只是皇上先前看不见,便只以为一派祥和。”
朱儆听了,不寒而栗:“少傅,天下这样的地方多么?”
范垣道:“多,多不胜数。”
北风透过窗帘,一阵阵地轻轻袭来。
朱儆突然觉着极冷,他缩了缩肩头,却又重新转身,仍旧透过车窗往外看去。
此刻,马车正要拐弯,路边上有个人正揪住了一道小小的身影,不知为何挥拳就打,那被打的竟小孩子哪里禁得住,顿时倒在地上。
朱儆看那小孩子似乎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一时呆了,正要叫人去阻止,却见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脸的妇人哭号而来,拦在那小孩子身前,向着那打人者跪地求饶。
那动手大人的却不依不饶的,上来就是一脚,正踹在那妇人的胸口,妇人倒退跌倒,地上的小孩子爬起来将她抱住,口中哭道:“娘!”
这会儿朱儆终于反应过来,忙叫道:“快去!”
那打人的恶霸似乎还不足兴,嘴里骂骂咧咧,抡起胳膊仍要上前,才要挥拳,却给人一把挡下。
顿时身子倒跌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这人大声哀叫,一边破口大骂:“是谁!”
此刻朱儆已经跳下马车,气的走到跟前喝道:“混账东西,你为什么当街打人?”
那恶霸本喝了酒,如今吃了亏,又惊又气,又突然见是个小孩子露面,当即骂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你管得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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