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贤与京娘没有定亲也没有结义,老赵便不好拿大以长辈自居,一路陪着客客气气将他礼送出门。
刚走到门口,京娘就跑了出来,没头没尾丢下一句“贤哥哥稍等片刻”,又跑回了房去。
一老一少就又在院里叙了一会话。
过了一会,京娘背着行囊出现在院中。
老赵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哆嗦着开口:“这…这是要做什么?”
“贤哥哥要准备科考,身边没有人照顾不行。”京娘很是坦然。
“胡闹!”老赵勃然大怒,“哪有还未成亲就…就…”
文贤略有些尴尬,只好先出门去,任两父女争执,充耳不闻。
“爹爹!”京娘也急了,“说到哪里去了,贤哥哥一路都对我以礼相待,无半分越矩。”
京娘的决定本有些仓促,这会说着说着倒是愈发坚定。
“奴家两次遇贼,若没有贤哥哥,此时只怕早已不在人世。如此大恩,若奴家是男子,这条性命现下便是人家的,鞍前马后不在话下。即便女子,莫说以身…许以终生,便是为奴为婢伺候,也分属应当。贤哥哥仁义君子,咱们却不可忘恩负义。”
京娘一番话掷地有声,老赵不能驳,只喃喃道:“女儿说的是正理,可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无名无份地跟着文官人,孤男寡女共处,终究不是个事。”
京娘知道父亲是为自己着想,怕万一文贤反悔,自己的名声就白白毁了。她虽信得过文贤,可总不能寒了爹爹的心,于是灵机一动,跟老赵耳语了两句。
老赵见女儿心意已决,也是无可奈何,一跺脚回屋按她所说去办了。
文贤在门外看了一会街上的风景,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糯糯的“郎君”。
一转身,就见京娘身着布衣布鞋,束起发髻扎着头巾,一副小厮模样。
文贤目瞪口呆的模样逗笑了京娘,她顽皮行了个礼:“郎君在上,小人这厢有礼了。”
文贤哑然失笑:“京娘这是演的哪一出参军戏?”
“贤哥哥叫错啦,我可不是京娘,我是京哥儿。”
你自己还不是叫错啦,文贤暗笑。
“好,那京哥儿这是演的哪一出?”
京娘不理文贤打趣,只用亮晶晶的杏眼看着他,“奴家不要什么承诺,只要能在贤哥哥身边伺候就心满意足了。”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道:“郎君莫非忘了,我是你的侍读书童呀。”
文贤被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笑着笑着心中迸出一股豪气。
“好,京娘若是愿意,从今往后就跟着我罢,我来保护你。”
京娘眼中泛起水雾,嘴角却在上扬,带着重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文贤不是婆妈的性子,当下就在两条街外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
此后白天文贤用心功课,京娘在一旁伺候衣食笔墨,倒真像是哪家赶考的郎君与小厮。晚上文贤送京娘回家,第二天一早她再带着早餐过来。
没过几天,新皇带着亲军抵达开封,并正式定开封为东京,洛阳为西京,这些河东兵也摇身一变成了禁军。第二天朝廷就宣布恢复今年科举,定于一个月之后,各州获得文解的举子可照例入京参与。这并不出学子们所料,这些武夫皇帝虽轻视文人,却是谁也不敢轻易废除科举。
没过几天,东京的大小客栈就都客满了。文贤庆幸自己下手早,否则怕是要在京娘家里打一个月的地铺了。
之后的一个月,文贤闭门不出,日夜苦读,京娘也伺候得格外用心,还经常用自己存下的私房给他买些补气提神的饮子喝。
其实想要春榜有名,最重要的并不是闭门苦读,而是多作些诗赋找达官贵人推荐,在朝廷里混个耳熟比做得一手好文章有用的多。可文贤洛阳小民,哪里识得东京权贵,况且现在识得也没用,新皇登基用的全是自己河东班底,原来的东京权贵也插不上话。自己唯一认识的人物也就是当日执法的左监门卫大将军郭融,可人家说的明白,要从军找他,自己要考状元,找他有何用?
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多花些心思在诗赋上才是上策,至于时务倒不必多虑,文贤胸中有沟壑,自有一番主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考试日期,文贤在京娘殷切的目送下信心满满进了贡院。
文贤的自信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的科举制度上虽然与塘朝时大同小异,但实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比如今年与文贤一道考试的同科考生,其实真正与他竞争,同考进士科的不过数十人而已,此外绝大部分都是明经科。
文贤自幼有名师开蒙,又天资聪颖,自然是看不上难度不大的明经科。可当今天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寒窗苦读十余载?与其吃这苦,不如上阵多砍两个脑袋,到头来论起职衔怕是还高过新科进士。
考明经的大多是地方上的富家子弟,拿了文解不试试也是浪费,就来东京考一考明经,万一撞大运考上,好歹也是个出身。虽说在京城没半点用,拿回地方也是可以显摆显摆的。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早有公论。
而如今的进士科也早已大不如前,战火连绵数十载,文脉渐枯,连典籍都不知毁去了多少,如何能跟盛塘相比。
文贤得老父花费半生积累培养,总算是小有所得,自然信心满满。
等真上了考场不出所料,诗赋部分的难度并不高,甚至像是怕考生文采不够而特意放宽了标准。文贤大松一口气,刷刷点点,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
而时务部分更是直截了当,充满了武夫政权的风格。
就一个问题,如何对付齐丹人。
文贤这会反而严肃了下来,问题很简单,可回答不简单。
在前朝的儿皇帝献出燕云十六州之后,中原自此无险可守,齐丹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变得空前强大起来。这帮化外蛮夷甚至在攻占了东京后立了国,号为大寮。
即便中原人拼尽全力将他们赶了出去,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后,甚至并未伤到他们的根本。新皇也是趁着他们内部乱糟糟的机会,才得以杀回东京立国。
这座大山压在整个中原的头顶,屠刀更是架在脑后随时都会砍下。每个人都心中惶惶,包括朝廷和皇帝。
文贤思考了片刻,终于动笔,开篇便写下自己的态度。
是为“捣其巢穴,绝其种类”八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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