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罪己诏上的内容一字一字宣读完，朱海后退一步，将这诏书双手捧着送至李政手边。
李政低眸扫了眼，面上一瞬闪过犹豫，又归于坚决，“如众爱卿所闻，这便是朕给出的回答。”
“太后虽并非朕之生母，但对朕有教养之恩。刑部查出的叛国一事，太后有错，朕亦有错。朕为人子，本该最先发觉太后异常行事。然而却……”
他抬手按着眉头，面露难色，“幸而发现及时，未酿成大错。天道不远，谴告匪虚。朕……永览前戒，悚然兢惧。”
何勋弯腰行礼，率先应声做出回应，“陛下明理大孝，为朝臣之幸，亦为天下百姓之幸事。”
其他大臣无论心中是何想法，至少陛下表面上所做的事情，他们挑不出任何毛病，也没有给他们留出做出其他反应的机会。
他们也都行礼附和。
李政居高临下俯视着，继续道，“这罪己诏，朕会让人放置在宫门前，既为自身警示，也交由诸位爱卿及天下百姓监督。至于太后，朕心痛至极，但，朝之律法不可当做无物。”
“念之未酿成大错，朕决意，剥夺圣康皇太后称号，流放至京郊皇陵的皇安寺苦修，伴先帝。”
众位大臣再次齐声道，“陛下圣明！”
杜奕跟随众人行礼，但只是嘴巴在动，出口的声音小到听不到。
他自离宫后，一直派人跟宫中太后联系，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不止是太后，杜玥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甚至杜琳，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跟随其他人起身，杜奕不经意间对上李政垂下来的视线，带些轻视讥嘲，仅是片刻，李政将视线移开了。
杜奕则如坠冰窟，太后都已然自身不保，杜家，约莫也要到头了。
早朝结束没多久，被押下候审的宴清黎和“山芙”，被从刑部大牢中放出。
外头的日光落下，多少带来些暖。
宴清黎望向太阳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
霍缙见状，抬手挡在她眼前，“做什么？”
宴清黎摇头，“没什么，就感觉好快啊，就这样结束了？”
她们好像没有做什么，只是把刑部处理案件的流程过了一遍。
来之前，她以为她们会面对很多人，还会面对许多暗杀什么的，但实际上，并没有所想的那么复杂刺激。
不过也有可能，很多事情，都被他提前或者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解决了？
“还没结束呢，这才刚刚开始。”
霍缙微扬唇，他不让宴清黎直视太阳，自己却不惧地望过去。
宴清黎不理解。
霍缙轻笑，抬手轻点了她的鼻尖，眸子深邃，继续道，“这才到哪儿，才做了多少。”
仅是一个太后而已，桎梏陛下皇权的可不止有一个太后，杜家之后，还有百来十个杜家或者赵家孙家。
朝堂之上，从不缺野心家。
锦衣卫这柄刀，只会越用越锋利，若是不用，才会生锈变钝。
宴清黎似懂非懂，视线从身边人身上扫过，她抿了下唇，问，“你这模样还要维持多久？”
霍缙敛眸扫了眼，抬起一只手，“我觉得还不错，如此模样，可以不必在意旁人的目光，肆意跟你亲近。”
说着，他靠近宴清黎，牵起她的手，握在手中，弯唇扬眉，笑的十分放肆。
宴清黎耳朵泛红，“……”
“你若喜欢，我倒是无妨。但即便都是女子，长时间黏在一起，也会被人误会的。”
负责她们所在牢房的人，在她们出来时，看她们的目光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正想着，她又感受到一股目光，且不自主打了个寒颤。
顺着看过去，正看到母亲和嫂嫂。
宴清黎下意识将手从霍缙手中抽出，背到身后。
霍缙早就注意到了人，看着宴清黎拘谨的模样，微蹙眉，在她耳边轻声道，“怕什么，在她们眼中，我是女子，声音也是女声。我们二人可是共患难的，好，友。”
宴清黎踩他一脚，嗔瞪过去，“别闹。”
别人是不知，但她们自己是知道的。
而后宴清黎快步走向母亲和嫂嫂。
霍缙没有跟过去，目光移转至旁边，封致也在，看那模样是在等他们。
宴清黎去见自己母亲之后，封致过来，与他并排。
“你并非是真的山芙，是那天的安公子？”
霍缙笑道，“公子的眼睛是有毛病吗？我一个姑娘都能看成是男子。”
封致语气淡淡，并不恼，“你看向宴姑娘的眼神，与那日安公子看向宴姑娘的眼神，一模一样。”
并且二人相处之间，也有那种如出一辙的、其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霍缙面上的笑意稍敛，看向他，“公子很闲吗，这些事都在意？再者，就不允许我一女子也心悦宴姑娘？”
封致面上空白一瞬，女子与女子也……
打量着他面上的神色，霍缙眸底的警惕和渐起的杀意缓慢降下去，“公子莫不是不知道？看来公子读的书还是少了，那座书肆中的藏书也少了。”
封致沉默片刻，拱手，诚恳歉意道，“是我失礼了，姑娘见谅。”
霍缙轻咂舌，不再理会他，准备去到宴清黎身边。
“姑娘且慢。”封致是带着正事来此处的，“陛下召见姑娘和宴姑娘。”
霍缙止步，回首望过来。
封致继续道，“尸骨坑一事，还有将二位关进刑部大牢提审一事，陛下认为应给二位以补偿和赏赐，因此特派人来请二人入宫。宫中来使已在外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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