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言落寞的步在御花园里，单薄的身影曲折的向钦安殿过去，她忽而内心很是复杂，脑袋里浮现过很多的画面，鼻子酸酸的有些微红。
她的眼眶是通红的状态。
可是——
她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也许是这辈子过得太苦了，她自幼就被送上皇位，明白父亲和母亲并不相爱，两人是政治婚姻，母亲一心付诸于社稷，而父亲一直专注于谋逆。
而她只是皇权的产物，是母亲用来传递江山的储君，是父亲仇恨女权的眼中钉。
姜卿言一直学着用冷漠的君威粉饰自己的孤独，也从来都不懂爱人爱己，可是如今亲手扯下这块让她痛苦难熬了多年的遮羞布，她似乎轻松，又似乎痛苦的难以平复。
此时一阵敲地的盲杖音于前方响起来。
“阿卿——”
“阿卿——”
“阿卿——”
男人气若游丝的声音，一遍重复一遍的唤出他心里的急切，又给人一种他显然力气缺失的状态。
姜卿言的心被谢珩的呼唤一揪，抬眸望去，看着谢珩被宫人扶着向自己步来，她快速用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端方的步上前去。
谢珩觉察到山茶花香靠近，伸手抽出宫人的搀扶，直起身体向前方坚定的迈出去，脸上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是掩在衣袖里的神经在紧紧的绷着。
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可是最后的相处，他也要堂堂正正的，不能有一丝逊色的风度，眼前的女人在当年时见色起意，喜欢他干净的模样。
他不能留下任何不美好的印象。
故而他在钦安殿醒来，得知姜卿言回宫的消息，便是吩咐宫人为他刮了胡须，束金冠发，身上的朝服都选着最有精神的，不再阴沉沉的让人觉得沉闷。
他要将最后的仪态留在她的面前。
来时的路上，他忍不住的酸涩眼角，真怕他撑不过去御园的百米之路。
姜卿言面向谢珩，语调温柔的开口：“陛下，怎么不在钦安殿里待着？”
“他们说——”
“你回来了。”
谢珩的嗓音低沉，颔首时露出一副认错的模样，但是唇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尽管已经拾掇的精神，但是那老态的目光骗不了人，他依旧虚弱。
只是终于不再躺着了。
姜卿言上前挽住谢珩的胳膊，手指悄然探过谢珩的脉息，她的眉头不易察觉的蹙着，但是微笑着开口：“瞧把你给着急的！莫不是怕臣妾跑了不成？”
谢珩摇了摇头，“朕只是怕你……许久没有回来，在宫中迷了路！”
“臣妾又不是小孩子。”
姜卿言扶着谢珩步向一边的石桌，两人平静的对视，许久的缄默过后，都没有人主动打破平静，经年未见，多少是有些疏离了。
直到白芷从远处过来，方打破了他们的对视，白芷忽而低着脑袋缓缓开口：“主子，那红豆都已经洗净备下了……”
“好。”
姜卿言转头看向白芷，又温柔的回看谢珩，“瞧臣妾这记性，明明是出来……给陛下熬粥的，果然是年纪大了，容易忘事！”
“红豆粥？”
谢珩踟蹰的开口，姜卿言点点头，唇角勾着比桃花还要明媚的笑容，“是的……这可是臣妾最为拿手的一门厨艺，陛下可还记得？”
“自然——”
“朕忽而有些馋了，好多年没有……尝到皇后亲手熬得红豆粥了。”
谢珩温柔的带着笑容，眉眼舒展开来，皆是春意，温柔的不成模样，姜卿言正同谢珩告别离开，见到谢珩点了点头，她又忽而顿住身子的坐了回来。
“白芷……你让人将石锅端到御园来！本宫就在这里给皇上熬粥。”
姜卿言端方的模样，沉静的让人觉得温雅，白芷明白过来后点了点头，“好……奴婢这就去。”
话音刚落，白芷离开时脚步都带着匆匆，宛如步履生风，轻快的不行，可是她行至廊檐，又忍不住的回头看向御园里的两人，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
谢珩撑着病容，真的是让人担心。
姜卿言微笑着没有言语任何，可是她比任何人都懂，也更显得着急。
可是——
这老天多是无情的，没有想要给这两人留出个圆满的结局，三年间入宫的医师不计其数，可是没人有方子能为谢珩续命。
就连四皇子都摇头叹息。
***
姜卿言陪伴着谢珩坐在御园中，两人一同讲述着这些年的事情，避开那些不愉快，只是讨论着最为稀松平常的事情，例如几位崽崽的成长。
谢珩看着姜卿言言语时的滔滔不绝，目光温柔无限，只觉得一切声音落在耳朵里都是美妙的，而姜卿言没有间断的说话，生怕谢珩那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便再也张不开。
姜卿言手里握着汤勺，在石锅里搅拌，滚动的热汤弥散开一股红豆芬芳，姜卿言舀着红豆粥时，目光也没有从谢珩的脸庞上挪开。
而谢珩也一直将目光静静的落在她的侧脸，只觉得满足。
月色渐渐的上空。
姜卿言端着煮好的红豆粥，来至谢珩的身旁坐下，手里握着的汤勺，往碗里舀了一羮，然后轻轻吹散热雾。
谢珩忽而没有忍住的笑了笑，只觉得姜卿言尽管脸色沉静，可是这动作真的没有骗人，她的紧张太过于明显，手腕都在轻颤。
他上前握住姜卿言的手，阻止姜卿言的担忧，他凑上脸去，张唇接住送到嘴边的红豆粥，浅浅的尝了一口后，清淡的眉头都布满了欢喜。
“一如既往的让朕想念。”
“从前——”
“便是这个味道。”
谢珩唇角满足，而姜卿言见状时心坎却酸涩的不行，她看着谢珩，忍住眼眶的继续湿润，“既然皇上喜欢……那往后臣妾日日熬给你喝。”
“好。”
谢珩并不拒绝姜卿言的好意。
往后是多久。
他并不知晓，但是能凭借着这副虚弱不堪的身体，留住她，他觉得自己既是贪婪，又不厌恶自己的拙劣。
“阿卿——”
“不会很久的。”
谢珩看着眼前静静的睡着了的姜卿言，声音很轻的开口，他明白贪婪是不会太久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明白，如今的从容，都是他最后的强撑。
他只是想多留恋一份人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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