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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里蚊虫的嗡鸣声不断,一支船队阴搓搓的出现在晋安郡闽江入口处,准备从海上进入闽江,在闽江两岸登陆。
“叔父,不太对劲啊。”
一身粗布短衣,腰间挂着短刀的陈蒨,来到陈霸先所在的舱室低声说道。
他们此行要偷袭侯官城外的村落,抢了粮食就走!
陈霸先给麾下的海匪们定下规矩,只抢粮食不杀人,只进村落不攻城。总之,既然是海匪,那一切以抢劫为主,其他的,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如何不对劲?”
满脸络腮胡,很久都没打理的陈霸先沉声问道。
“叔父,这里太安静了。”
陈蒨有些畏惧的说道,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老渔夫都喜欢夜间捕鱼,这样容易抓到大鱼。闽江到大海的这一段,鱼儿很多,经常有渔夫夜间打渔。可是今日闽江两岸都是漆黑一片,连一盏渔火也看不到,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不必担心,有本地人的消息,王僧辩带兵去了建康。晋安郡本地守备空虚,守城或许无碍,但一定不可能护得住周边村落。”
陈霸先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怎么会输,他有本地人作为眼线,有内幕消息,朝廷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要是会输才是真见鬼!
王僧辩确实是带着兵马前往建康,屯扎京口去了。因为吴明彻的部曲要返回彭城,北方有变不能没有水军应急。
这些消息,陈霸先都通过“某些人”打听到了。所以他才敢到王僧辩的老巢来劫掠,以报对方挖他家祖坟的仇恨!
“叔父!从南面来了一支船队,来者不善,把我们堵在闽江口了!”
正在这时,陈霸先的另外一个侄子陈顼,冲进船舱大声喊道。
嗯?
陈霸先霍然起身,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传令下去,按照约定分散队形,撤回甬东。”
陈霸先很是从心,并没有觉得这支突然出现的船队很好对付,非要上去撩拨一下才肯罢休。
“侄儿这就去传令。”
陈顼大步走出船舱。
但他们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
闽江上游也出现了一支船队,似乎要配合另外一只船队,将陈霸先的船队包围在闽江口这段狭小的水域里!
中计了!
陈霸先心中一紧,已然明白了很多事情。自己的情报优势,并不是永远都存在的。水面上的秘密被建康朝廷察觉,自然有应对的办法,甚至反过来下套也未可知。
这波王僧辩离开侯官城不假,可谁说梁国就只有他一人能带兵呢?
用王僧辩当明面上的诱饵,背后再来一手暗度陈仓,这一招实在是太过稀疏平常了!
陈霸先暗暗自责,自从当了海匪后,所遇到的敌人都是辣鸡一样的货色,连一合之敌都不如。这两年顺风顺水,再加上他刻意的避开“硬核桃”,不知不觉让自己的能力与战场嗅觉产生了退化。
“事有不谐,我们可以跳水游到岸边逃生。”
陈霸先在陈蒨耳边小声说道。
只要甬东的根基还在,不用两年,他还可以拉起来一支规模比这个更大的船队。当然了,回去稳住基本盘是必要的。自己能回去就是胜利,其他的事情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叔父,我们真就打不过这些人么?”
陈蒨不甘心的问道,老实说,这两年纵横海上,他觉得他们还是挺厉害的。
“入了内水,就不是我们的战场了。”
陈霸先轻叹一声,不想过多的解释。
很快,他的船队就有船只在黑暗中燃烧起来,也不知道对方那支船队是用了什么手法,就听到一声巨响,自己这边的一艘船就在爆炸声中熊熊燃烧。
陈霸先所在的旗舰熄灭了所有灯火,如同一只水下游动的水蛇一般,悄无声息的脱离了战场,在夜色中朝着闽江外海而去。
忙于交战的各方,都没有注意到这艘船。
第二天清晨,闽江江面上已经安静下来,庞大的船队正在拉网式的搜捕落水挣扎的海匪,到了中午的时候,基本战果已经摸清。
战局呈现一边倒的局面,王僧辩埋伏在闽江深处的水军,与宇文泰所率南面广州而来的朝廷水军两面夹击,几乎全歼了这股海匪。
只是有个问题:陈霸先跑路了!
“踏马的,真是比泥鳅还滑!”
侯官城府衙大堂内,王僧辩恨恨将头盔砸到地上,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挖了陈氏的祖坟,王僧辩可是很心虚的,陈霸先一天抓不到,他心里就一天不舒服。
倒是远道而来的宇文泰没什么脾气。得益于情报的准确,他们出现的时机非常合适。让陈霸先跑路了,其实也有各部配合不熟练的因素在里头,但这个跟宇文泰关系不大。
反正也不是他在指挥。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在海匪被我们重创,现在一边去给吴王报喜,一边想办法去甬东清缴海匪,让陈霸先没有立锥之地。到时候随便哪个地方的小吏碰到落难的陈霸先叔侄,都能叫人抓住他们,无须劳师动众了。”
宇文泰不动声色的说道。
听到这话王僧辩一愣,随即默然点头。不得不承认,宇文泰这个老硬币的想法很对路。陈霸先之所以让他们这些地方大佬烦心,就是因为对方借着海匪的壳子,做割据一方的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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